宛若鲨鱼鳍划破海面,滑行飞机的尾翼在成田机场跑道与木之根民宿之间的白色高墙上若隐若现。
如同环伺的海洋掠食者,这些飞机象征着周边机场对这座自沥青海中拔地而起的绿色岛屿式建筑的潜在威胁。
这栋距东京市中心约一小时车程的建筑,固执地见证着成田机场的动荡历史,也成为社区力量的丰碑。在其存在岁月中,从激进分子集会到狂野通宵锐舞派对,无数聚会在此上演。
尽管喷气引擎轰鸣不休,带有后院、干涸泳池和葱郁树木的建筑仍为居住者营造出相对常态的生活场景。
在这里,持续数十年的反机场建设斗争——即著名的“三里塚斗争”依然延续。但守护者们正面临双重困境:既要将这片土地的故事传递给新生代,又要应对可能摧毁其存在的扩建计划。
“我出生于斗争最激烈时期的一年之后,”木之根民宿守护者大森武宪提及1978年——当时抗议者闯入控制塔试图阻止机场启用,“父母常带我去参加抗议、集会,或帮农民干活。”46岁的大森回忆道。
1966年,时任首相佐藤荣作内阁将千叶县农业町三里塚指定为东京第二机场选址。
在日本战后经济腾飞期,当时主要国际枢纽羽田机场已接近满负荷运转。
政府漠视民意沟通
但政府事前未与三里塚社区协商,这种强行剥夺土地与生计的粗暴行径引发剧烈冲突。这场斗争导致多人丧生,屡次推迟机场启用,引发的土地争议持续至今。
大森的父母当年与数千名来自全国的抗争者齐聚三里塚,与面临驱逐的本地农民、大学抗议浪潮中的激进学生、各左翼团体并肩对抗国家机器。
位于三里塚内的木之根民宿前身是名为“团结小屋”的堡垒式建筑,供抗议者聚集居住。
为规避机场安全诉讼,小屋被改建成西式民宿,众多活动家通过共享产权方式增加政府征用难度。
这座民宿是点缀在机场范围内的数处私有地产(含农场)之一。
尽管机场运营方成田国际机场公司承认仅确保83%用地,仍执意推进2029年前将机场规模扩至2297公顷的规划。
五月,机场启动B跑道延长1000米至3500米工程,并开建同长度的C跑道。
在公布的三大航站楼合并方案中,“木之根民宿已从地图上消失,”大森指出,“不知他们近期将对我们采取何种手段。”
随着激烈对抗缓和,大森表示民宿逐渐转为社区会议、学习小组场所,尤其吸引研究机场周边有机农业的群体。
锐舞声浪压制引擎轰鸣
然而唯有木之根民宿的锐舞派对能与喷气引擎分庭抗礼。
在民宿举办俱乐部活动的创意,来自一位常出入东京夜店的农业研究者。建筑超现实的区位与反叛基因,使其成为绝佳派对场所。
民宿声名最终传入55岁的森田翠耳中——她是东京酷儿女权派对团体Waifu联合策划人。
Waifu成立于2019年,起因是联合策划人(一位跨性别女性)在东京LGBTQ区新宿二丁目被女性专属派对拒之门外。
尽管圈子看似包容,Waifu察觉很多空间仅服务特定群体(如顺性别男同或女同),由此开始举办聚焦包容性与政治参与的活动。
被场馆的激进历史吸引,森田2020年联系大森。
“我恳求他,”森田说,“强调在此举办酷儿派对的深层意义。”
原本只允熟人在此办活动的大森,看到Waifu对空间的尊重后破例同意。
“这里是少数群体的庇护所,”大森谈及与Waifu的共鸣,“我们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有着难以被公众理解的历史。”
2021年5月,Waifu策划团队以副牌Slick在木之根民宿举办首场活动,为疫情中渴望舞蹈的俱乐部常客带来慰藉。
成功经验促使Waifu同年九月在此举办自主派对,其组织能力与政治意识广受好评。
策划者鼓励使用可再生杯具,品尝本地有机农产品。收益用于民宿维护及支持加沙巴勒斯坦人等运动。
活动还组织参观机场斗争相关禁地。
行程包含被机场完全包围的建筑群,需经隧道抵达,内含旧团结小屋及抗议者用以监视和攻击防暴警察的钢架瞭望塔。
这些遗址仍保留着反机场活动家的物品,以及部分希望长眠于此的抗议者骨灰。
机场界外坐落着运营方设立的成田机场与社区历史博物馆,陈列着抗议旗帜、头盔、汽油弹等物件。
馆员铃木俊之指出,1983年主要抗议组织因内部分裂衍生出的某个团体,曾与政府达成协议。
1990年的协议明确规定:禁止继续征用土地,任何扩建需经社区同意,并设立协商机制。
当派对持续至破晓,参观者归来时烈日当空,但靠近民宿入口时,低音炮声浪已穿透大森的车窗。
“若像从前那样用铁管抗争,反而给机场介入的借口,”大森坦言,“如今我们通过音乐活动和平表达。这样既不让机场感到威胁,又能持续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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