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中东火药桶再临关键转折点!以色列史上任期最长总理内塔尼亚胡正面临政治生涯的豪赌——白宫力推的加沙和平协议既可能是他摆脱战争泥潭的救命稻草,也可能是引爆联合政府的导火索。这位从特种兵蜕变为战时领袖的政治强人,在巴以两年血战后迎来国际社会背书的历史性机遇,却同时深陷腐败审判、极右翼逼宫、情报失误追责的三重围剿。当阿拉伯国家罕见集体施压哈马斯,当特朗普方案与法沙倡议暗中角力,这场牵动世界神经的博弈背后,既是地缘政治格局的重塑,更将决定一位政治生存大师的终极命运。

随着这位以色列任期最长领导人的政治遗产日益与这场该国历时最久、伤亡最惨重的战争捆绑,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正面临风险与机遇并存的关口——白宫支持的新协议为加沙和平开辟道路,而这次还带着国际社会的背书。

这样的结果远未确定,尤其当多数人预测与以色列交战两年的巴勒斯坦哈马斯运动不太可能接受提案。哈马斯的拒绝不仅可能加剧其孤立处境,也可能无法缓解内塔尼亚胡与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在解决冲突方面日益增长的压力。

但即便哈马斯为美国方案开绿灯,内塔尼亚胡的麻烦也不会终结。

这位以色列总理的执政联盟包含极右翼成员,即国家安全部长伊塔马尔·本-格维尔和财政部长贝扎勒尔·斯莫特里赫,他们此前曾威胁退出政府以抗议停火协议。内塔尼亚胡还持续面临腐败审判、政策挑战,以及针对导致2023年10月哈马斯突袭的情报失误的质疑——所有这些都可能在战后浮出水面。

无论如何,以色列专家和前官员表示,历史已证明内塔尼亚胡作为政治生存高手的能力,这位前特种兵转型的战时领导人正面临或许只有他才能克服的历史性挑战。

"如果这笔交易确实推进,哈马斯批准它,一切各就各位,人质获释等等——坦白说这难以置信,但假设真发生了——人们认为斯莫特里赫和本-格维尔会立即退出联盟,"以色列国家安全委员会前副主任、内塔尼亚胡任内外交部政策规划负责人埃兰·埃齐翁告诉《新闻周刊》。

"我认为事情没那么显而易见或自动发生。"

“高明棋手”

内塔尼亚胡已开辟的第一条战线正是通过协议本身。这份20点和平计划上周与以色列及阿拉伯伙伴分享,并于周一由白宫公布,标志着迄今关于加沙命运最全面的提案。

该协议重要地回应了内塔尼亚胡三大战争目标:终结哈马斯在加沙的统治,释放据信仍被扣押的48名人质,将这片巴勒斯坦沿海区域变为非军事化和“去极端化”地带。以色列军队撤离、国际维和部队部署及最终向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移交权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内塔尼亚胡和特朗普的考量,二人将主持由巴勒斯坦专家组成的临时治理委员会。

由于仅轻描淡写地设定可能为巴勒斯坦建国重启谈判奠定基础的条件,该协议不同于法国与沙特近期提出的联合倡议——尽管特朗普方案中有所提及。法沙计划更优先考虑通往国际承认巴勒斯坦国的路径,并涵盖约旦河西岸问题。

对此埃齐翁表示,内塔尼亚胡虽在压力下支持特朗普协议,同时也在确保以色列掌握和平进程主导权。

"若非来自特朗普及国际社会的强硬压力,还有沙特-法国倡议、巴勒斯坦建国宣言与承认,以及以色列整体外交经济孤立加剧获得前所未有势头,他绝不会签署此协议,"埃齐翁说。"然而他也利用此协议试图对抗国际压力。"

"简言之,整个协议理念或其背后策略,是试图争取阿拉伯国家、沙特、卡塔尔、阿联酋、埃及和约旦,让他们从沙特-法国倡议转向特朗普计划,"他继续道。"尽管他们未正式放弃沙特-法国倡议而支持特朗普计划,但这将势头从前者转向后者,实际上内塔尼亚胡这步棋下得相当高明。"

内塔尼亚胡的“安全网”

这步棋及潜在修正案能否让内塔尼亚胡的极右翼盟友充分买账以避免政府垮台,仍有待观察。

有些人——如曾任职以色列国家安全委员会并担任数任总理顾问的国家安全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约埃尔·古赞斯基——认为若协议通过,联盟解体可能性很高。

但即便出现此情形,内塔尼亚胡仍有备用方案:其政治对手亚伊尔·拉皮德已承诺支持政府通过协议。埃齐翁称之为“安全网”,美利坚大学梅尔策·施瓦茨伯格以色列研究中心副主任盖伊·齐夫也持相同看法。

齐夫表示,在战争疲劳加剧之际,特朗普计划在以色列国内获得广泛支持,使得反对该计划在政治上变得困难——即便对极端民族主义者亦然。

"特朗普计划回应以色列战争目标:瓦解哈马斯在加沙的军事和治理实体,确保所有人质获释,预防未来来自加沙的安全威胁,"齐夫告诉《新闻周刊》。"它拥有以色列公众支持,绝大多数人支持该计划并渴望立即结束这场毁灭性的两年战争。"

"内塔尼亚胡的极右翼联盟伙伴反对此计划,他们主张吞并约旦河西岸并在加沙重建定居点——这两点协议均不允许,"他补充道。"尽管他们感到挫败,但在退出联盟前会三思。"

与此同时齐夫补充道:"内塔尼亚胡本人则会竭尽全力避免提前选举,将维持联盟置于首位。"

以色列政策论坛研究员、前总理希蒙·佩雷斯高级顾问尼姆罗德·诺维克对内塔尼亚胡的极右翼联盟伙伴得出类似结论。

他指出,即便"规定的战争终结、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最终介入加沙及未来潜在两国方案——每项单独且更不用说共同实施——都越过内塔尼亚胡更极端联盟伙伴的红线",本-格维尔和斯莫特里赫也需考量自身不稳的政治基础。

"所有民调显示,特别是自2023年10月7日以来,这些联盟伙伴面临选举败局——无论选举在2026年提前或推迟举行,"诺维克告诉《新闻周刊》。"必须假设他们不会轻率决定加速离开——很可能是长期离开——他们珍视的部长职位。因此我认为决定权在内塔尼亚胡手中,而非他们。"

接受审判的政治遗产

另一方面,诺维克暗示若和平协议成功,内塔尼亚胡可能确实会选择提前选举,"在他结束战争确保所有人质归来的成就影响鲜活时,在意外负面发展掩盖这些成就之前。"

随着国际社会聚焦从加沙持续行动蔓延至中东多国的死亡与破坏场景,内塔尼亚胡还在国内应对一系列日益增多、可能威胁其政府的隐患。

其一,这位以色列总理因贿赂、欺诈和背信指控已受审五年。内塔尼亚胡屡次试图推迟诉讼并申请豁免,尽管特朗普公开支持,仍遭以色列最高法院拒绝。

其他案件也可能被提起,包括所谓“潜艇丑闻”——国家委员会指控内塔尼亚胡绕过官方渠道通过德国舰艇升级以色列水下舰队。另一被称为“卡塔尔门”的丑闻也在发酵,内塔尼亚胡的亲信顾问被指控收受卡塔尔官员报酬以推动该国利益。

至于战争本身,在内塔尼亚胡领导下的备战不足问题持续引发质疑——近两年前那个周六清晨,哈马斯为何能轻易突破被认为是全球监控最严密、防御最坚固的屏障之一。

"随着战争结束,要求成立国家委员会调查10月7日失误的压力将显著增强,使内塔尼亚胡难以抗拒,"齐夫说。"但他可能推动影响委员会组成、授权和范围,这可能损害其独立性。"至于法律挑战,他将延续以外交行程、健康及难以捉摸的‘安全’借口请求延期的做法。"

"未来数月对其遗产至关重要,这将由战后加沙及该地区其他事态发展塑造,"他补充道。"尽管他可指出《亚伯拉罕协议》及或许其他外交成就,10月7日事件将为其遗产投下漫长阴影。"

诺维克认为,内塔尼亚胡在选举中的表现可能最终决定他能否在这些同步进行的调查重压下屹立不倒。

"若内塔尼亚胡赢得下届选举,预计他将持续阻止两个进程达成逻辑终点,"诺维克说。"第一,他的腐败审判。第二,对其长达十年维持哈马斯控制加沙战略、10月7日巨大失败及其政府在创伤后最需要时数月缺位的公正调查。"

"若他输掉选举,将失去对两者的控制,"他补充道。"若他试图就前者达成‘甜蜜’认罪协议(即无需服刑),许多人不会惊讶,但对后者他将失去话语权。"

哈马斯掌握关键

但10月7日的血腥盲点并非全由内塔尼亚胡担责。多名高级军事和情报官员已因安全失误辞职,各级领导层间关于如何进行专项调查的相互指责仍在持续。

"国家阵营希望由广泛代表组成委员会,"犹太新闻社高级特约编辑兼专栏作家、曾任职内塔尼亚胡办公室顾问的露丝·布鲁姆告诉《新闻周刊》。"反对派希望由最高法院运作委员会,而法院与其他人一样对这些失误负有责任。"

但布鲁姆认为,对内塔尼亚胡领导地位最大威胁既非此事也非和平协议结果,她指出其地位反而因近期事件得到巩固。

"无论哈马斯是否同意该计划,内塔尼亚胡在国内的地位因其访美、联合国大会演讲及与特朗普会晤联合声明而加强,"布鲁姆说。"其联盟不太可能因该计划垮台;预计将在政府未能通过预算时崩溃。"

但哈马斯确实对战争后续发展拥有关键话语权,从而间接影响内塔尼亚胡的未来。

"更重要的问题是若哈马斯不同意计划——或同意但仅释放少数人质会发生什么,"布鲁姆说。"内塔尼亚胡能否全力进攻加沙城?人质家属会封锁道路指责他应为亲人遇害负责吗?"

"阿拉伯国家支持该计划并向哈马斯施压是崭新且鼓舞人心的,"她补充道。"但哈马斯仍掌握筹码——因它知道以色列不愿拿人质生命冒险。"